杨家村是个大村，位于青江的涂炭滩口与山脉的交界处，傍水依山，经济发达，人丁兴旺。

这里自古以来，就处在空真观的管辖内，是除去南碧村地界内第二大的村落。

单要论经济，那就是第一。

与南碧村单一的农耕不同，杨家村是农工商谐和发展。

品质上佳的矿石和蚕丝通过涂炭滩的码头运往青江沿岸各地，而空真观的仙法庇护使得村子年年风调雨顺，丰谷满仓。

作为交换，杨家村也和南碧村、水濂寨，以及地界内五十多个村镇一样，每年都要拿出收获的一部分进贡给岳泰山上的空真观。

不过，自从十七年前的赖头和尚骗钱事故之后，杨家村就再没有给空真观上贡过任何东西。

这件事，要说过错现在也说不清了。

那时，空真观里只有十六岁的大弟子刘全宏和六岁的二弟子李蕴婉前来主事，结果这些平日里吹得神乎其神的仙门弟子，竟让一个假和尚给骗得晕头转向的，完了是妖也没有，钱还给骗子卷走了。

更致命的是，真相还是杨家村村民告诉他们俩的。

虽然细论起来，种种都情有可缘，但是毕竟是空真观失了庇护的诺言在先，那杨家村也没有继续贡养的道理了。

虽说不继续供给了，但真要脱离空真观的管辖，还少两个个仪式没做。

一个是宣布脱离庇护的仪式，一个是申请对岸的感世音菩萨庙庇护的仪式。

这两个仪式杨家村也一直没有做。

于是，现在的杨家村就成了一个各路神仙三不管的地带。

虽说如此，这三不管的十七年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就是虽说耕收一年比一年少，但是依靠蚕丝和矿石交易来的粮食，日子也能过下去。

直到今年。

杨家大孙子杨竖点数着眼前的粮食麻袋，手上不停拍打着账目本，“怎么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还少了一半？”

一旁的长工也说，“是呀，竖哥，奇了怪了，你说今年也没没闹灾病，庄稼就是不长个。”

“这还算好了。”种植果园的秦家人说道:“今年的果树，也施了肥，也除了虫，但就是不结果，家里老爷急得上火，今天还嘱咐我去找郎中抓几副药回去。”

“伍郎中，昨日回去了吧。”杨竖想起来说道。

“嘿，这个瞧病的，好说也是咱们村的人，往日可没少给他家送肉肠，怎么就搬走了呢？”

人群沉默起来，只从三不管以后，杨家村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村里许多有手艺的人都搬走了，大部分都搬去了山后面的泰康镇，位于空真观地界内的大镇子。

“听说，江边的柳屠户过段日子也要搬走了。”

“搬去哪？”

“还能去哪，南碧村呗，他家大闺女前年不是嫁到那边去了？再说，他家二闺女可还在山上呢。”

“呦，那他家可是……”

“行了行了，来帮把手，把今年的粮食分下去。”杨竖打断人群的闲聊，招呼工人们干活。

杨家大宅里，杨老爷愁眉苦眼地记着账目，今年村里到处都欠收，收上来的粮食分下去，家里每人每日就够半饱。

“让老五这个月多跑两趟，去对面的福田村多换点粮食回来。”

“这是伍郎中抓好的药，给老秦家送去。”

杨家今年比往年更不好过，家里煮饭的老婆子今早上辞去回水濂寨老家了，以后想喝碗热乎粥都得自己弄。

家里几位帮工，女婢私下也是怨声载道，全家老小今年忙个不停，但收成一年比一年少。

弟弟杨二爷领着一位中年男人上家里来，说道:“大哥，老柳来了！”

“哎呀哎呀，老柳来了。”杨老爷赶紧下来招待客人。

老柳提着几斤牛肉，递给杨老爷，“杨老爷，这是今天刚宰的牛肉，我精挑了五斤，特来送你尝尝。”

“哎呦，老柳太客气了，来来来，坐坐坐！”

柳屠户把牛肉交给杨二爷，也不讲什么礼节，跟着杨家老大坐到大堂中。

“听说，老柳过些日子要搬去南碧村了？”

柳屠户接过茶，“唉，我那不成器的闺女，老是托人来说放心不下老爹，让我搬过去同住。我砍了一辈子的肉，今年不知怎的，有点握不稳刀了，这心里也有点思念闺女，就想着去那边长住一段时间，休息休息。”

“休息也好，休息也好啊。”杨家老爷也心知肚明，柳屠户家就一头耕牛，老婆和小儿子三个月前早就去到南碧村了，今天不过就是来做个告别。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杨老爷叹口气，“伍郎中昨天走前给抓好了药，也就这么过着吧。”

杨家老爷子十年前患了怪病，一直卧床到现在，吃喝都要人伺候。

又闲聊几句，柳屠户起身告辞，二弟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不好了，大哥！老爹不见了！”

“什么？”杨老爷一惊，“老爹床都下不了，什么叫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