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斩很难相信，这个在武林界的青楼中这么受欢迎的六如公子，竟然是一个文人！起码秦斩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武者的气息和影子，反而很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属于以前他曾见过的那些状元，士子身上才有的气息。

一种表面上的谦和，骨子里的孤傲，以及那种武夫根本不可能有的，只属于文人的忧郁，愁怨，以及病。

秦斩还是第一次在武林界中看到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当然，他早就已经想到，既然是有人存在繁衍的地方，那么必然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有武者，自然就会有文士，有百姓，自然就会有帝王……

道！权！利！欲！这些原本就是人所追求的东西，也自然就会出现在人所创建的社会里。

只是秦斩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在这样一个时刻，这样一个地点，遇到这样一个文人。

这个叫六如公子的男人其实已经不是公子的年纪了，他脸上那岁月所留下的沧桑刻痕，已经透露出了他所度过的不短岁月。

只是秦斩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声，这个六如公子确实很值得女人为他痴迷，为他疯狂。他那苍白，并且被岁月刻下痕迹的脸依旧英俊，并且因此而蘸上了一种被女人称作是成熟的魅力。他的手指修长，整洁，却仿佛没有丝毫的力气，甚至连一只鸡恐怕都提不起来。他的笑短短的，就仅仅是嘴角抽动一下，仿佛是苦笑，是无奈的笑，是自嘲的笑。他咳嗽，猛烈地咳嗽，仿佛都能够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从身体里咳出一般，可是他还喝酒，大口大口的喝酒，那酒仿佛不但不是伤身的毒药，反到是他的千金良方。喝了酒，他果然就不咳嗽了。

这样一个男人，若是秦斩只是听别人说起，甚至都不会认为他是个男人，但是当这个男人出现在秦斩面前的时候，他释然了。

秦斩突然觉得，素梅在那样的时候，说那样的话，实在是在正确不过了。像六如公子这样一个说书先生所说的故事，实在是一次都不能错过的。

六如公子猛烈地咳嗽着，咳到他甚至都直不起腰板，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死去一般。然而咳了一阵之后，他终究还是渐渐的停了下来，只是脸上愈加的苍白。

他端起一碗酒，这次却是细细地品尝着，看那模样，简直比那些最疯狂的收藏家对最难得的古董更加的精细，更加的陶醉。

“好了，人都来齐了。各位美丽的姑娘们，你们今天是想听什么故事呢？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还是浪子剑客的热血人生？”

六如公子一发问，登时天香楼里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有要听爱情故事的，也有要听江湖厮杀的，也有听什么都无所谓，纯粹是听人的。俗话说两个女人便等于五百只鸭子，这许多女人同时争执起来，当着是如同有无数的苍蝇在眼前不停飞来飞去一般的让人心里堵得慌。

“好了，不然这样吧？”六如公子见她们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制止了她们的争执，为自己所要讲的故事下了定论。

“我今天给大家讲个江湖中的剑侠吧？”

六如公子的声音很小，但是他一说话，刚才那几乎快要将天香楼撑爆的嘈杂争执，立时便停了下来，天香楼里，刹那之间变得静可闻针。

“哟，真看不出来，你这个病恹恹的书生，竟然还知道江湖中的事情么？来来，讲给大爷听听，若是有半句糊弄欺诈你家大爷的，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的是徐镖头，显然，他对一个书生竟然能让天香楼里所有的女子为之痴迷很是不满，而且，他也不觉得像六如公子这样一个病恹恹的书生，能够讲出什么真正的江湖中事。

虽然他自己也不过是个走镖的镖头，不过是处在江湖中最底层的那个圈子，可是面对一个病恹恹的书生的时候，徐镖头仍然很自然地将自己代入了一个权威的角色。

他想奚落，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书生，然而整个天香楼中突然射来的无数嘲笑，鄙夷，愤怒，不屑的眼光让他明智地闭上了嘴，虽然那些目光的主人，都是些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

“呵呵。”六如公子笑了笑，虽然徐镖头明显是在找他的茬，可是他语气仍旧和刚才一般平静，像风吹不到的井水。“今天居然还有远来的朋友，看兄台一身英武之气，想来是行走江湖的大侠吧？”